之前每一次感冒,楚曈几乎是自虐式地不去医院,喝药能好,就是时间长点,但是每到这种虚弱的时候,就很希望有个人陪着自己,不想一个人面对漫漫孤寂,好像在黑夜的迷雾里,怎么走也走不出来,不知道东南西北,不知道上下左右,整个人像是飘在空中。
发烧到38度多,不去医院,就在家里硬熬,他承认自己是有一种自我处罚式的快感,有时候自我放逐也是一种发泄的途径。
但晏元夕让他落地,让他踩在了坚实的土地上,让他背后有了依靠,前方有了光。
十七岁的时候是这样,现在也是这样。
他看着离自己不远的晏元夕,心里像有暖流涌动,满满涨涨的。
门铃响的时候是楚曈开的门,他把点好的外卖放在案几上。
晏元夕看着他,放下了手里的工作,专心地吃着饭。
“辛苦……”
“嗓子疼就别说话了。”晏元夕吃了一口小青菜,“这两天我请了假,你如果有什么需要就和我说,哪里有不舒服也要说,别一个人扛着,知道你扛得住……”
“但……我不是在这吗。”
晏元夕说完低头认真地吃饭,吃完把碗筷收拾好,“我先走了,明天早上再过来,药已经泡好了,你喝完好好睡一觉。”
说完她把垃圾带了出去,偌大的房间只剩下楚曈一个人,但他不再觉得自己孑然一身,因为明天有她。
楚曈把药喝完,回床上躺着。但刚刚已经睡了两三个小时了,药效也还没带来困意,他打开平板,找到之前罗饮冰发给他的晏元夕拍的那个小短片,犹豫了一下,还是点开了。
昏暗阴沉的地牢里传来滴答声,但却不是水滴,而是鲜血滴在石板上的声音,在这落针可闻的安静中格外渗人。
囚服上的血迹有新有旧,已经看不出衣服本来的颜色了,一头长发垂丧,脏兮兮的,脸上有不少伤口,有的已经结痂,而有的还在流血,远远看去,竟然有种摄人心魄的美丽,就像脸上有很多花朵,有的已经凋谢,而有的正在盛开。
晏元夕饰演的是为囚为奴的亡国将女白宣宁,刺杀敌国皇帝不成后,本应被判死刑,但因长得像先皇后,被皇帝软禁豢养,但她仍誓死不从,杀心不减,又一次刺杀皇帝不成,天子大怒,带着她外出巡视昔日故国,她借机逃出,当年车水马龙的繁华城都如今杳无人烟,当年生机勃勃的热闹集市如今阒无人声。
听说那个将军攻下城池后屠尽城中所有百姓,将三十万枯骨埋在月灵山,而她的青梅竹马也早已在屠城前为保护百姓而殉国,死前还紧紧捏住他们的定情信物没有放手。
看着面目全非、物是人非的故国,她心灰意冷,在雨中声嘶力竭地大喊,最后换上本国的衣服和妆容,梳着以前的发髻,在山花烂漫的花海中自刎,与故国的子民尸骨同处。
楚曈看完久久不能平静,这是一个悲剧,他看着结束时躺在万花丛中的白宣宁心如刀割,五内俱崩。
他能深深地感受到晏元夕的悲伤,不是因为白宣宁的悲惨一生,而是通过白宣宁而体会到的晏元夕的哀戚。
他记得那一年她们家破产之后,她爸也出了事去世了,她在那一年也是失去亲人,失去了以前拥有的一切。后来楚曈有机会了解过那件事,晏爸爸的公司因为核心资料泄露,资金周转出现了问题,无法发放工人的工资,工人聚众闹事,晏爸爸前去解释,却在混乱中被愤怒的讨薪工人殴打致死,公司失去主心骨后被对手公司重创,公司破产,背负巨额负债,而她和她的母亲,面对的就是这样的绝境。
她的痛苦好像穿过了九年,来到了楚曈的心里。
他一直不敢细想。
在药效的作用下,楚曈慢慢合上了眼睛。
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快九点了,看来生物钟还是败给了感冒病毒。
他起身洗漱,看到了在厨房忙活的身影,她系着围裙,拿着勺子慢慢搅着,桌子上已经摆着水煮蛋和包子,还热好了牛奶。
楚曈看得出神,晏元夕把粥放在桌子上的时候正好对上他的眼睛,“起了?过来吃早餐吧。”
两人面对面坐着,就像一个再寻常不过的早晨,晏元夕坐在他对面好像是再自然不过的一件事。
“嗓子好点了吗?”
楚曈点了点头,把剥好的水煮蛋放在她的盘子里。
晏元夕愣了一下,没说别的。
楚曈喝完最后一口牛奶门铃就响了,晏元夕正在洗碗,转头看着他,眼里有询问。
但这次真的不是楚曈点了东西,他去开门,来的人是齐扬。
手里拿了不少东西,还买了药和补品,大包小包的,“好点了吗?昨天收到你请假的消息就打算过来的,但还是觉得让你休息比较好,你一个人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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