姜月见澹澹道:“若不是为了抗旨而来,你为何而来。”
赵氏想到昨日姜月见传下的那道懿旨,骨头缝都是凉飕飕的,哆嗦道:“你、你敢这样对你老娘……”
姜月见冷眼居高临下:“哀家是太后。”
“呸!”赵氏大怒,“你是什么太后,你也不过就是被武帝爷给看上了,傍着这么个有权有势的夫婿才有了今天,要不是他瞎了眼睛看上你,你还在公府里给我端水洗脚!你敢说不是!”
“当初、当初要不我,费劲地求主母,求你爹,让你参加大选,你能有这个机会?我就盼着你高升了,娘和你哥哥能得点儿好,你却背信弃义,只顾自己享福,全然不顾我们的死活,给武帝吹枕头风,害得你哥哥流落西北!这天底下,怎么会你这样黑心烂肺的女人!”
这一身,在国公府,在禁中,修炼得铜皮铁骨。
往昔赵氏叫骂时,她气急上脑,如今,却如同凝视一只撼树蚍蜉,心中实在激不起半点儿波澜。
倒是玉环与翠袖,着急地望着太后,盼望她下令,将赵氏这口牙给她钳掉,省得她满口污言秽语,脏了太后娘娘的耳朵。
姜月见这个被指着鼻梁骨痛骂的人倒比她们都冷静,浅浅地拂开了视线,并没有半分的较真。
她甚至笑了笑:“这话你倒确实说得不错。哀家的确是靠着先帝,方有今日。先帝椒房独宠,愿意为了哀家,不蓄姬妾外室,废置六宫,情谊哀家领了,因此,替他和他的儿子看顾我大业浩浩山河,哀家认命。这就是哀家的命。”
什么命?她是说,她天生凰命?赵氏眼歪口斜,气得差点儿中风。
姜月见盯着赵氏宛如喷火的双眼,锁眉沉思片刻,对外道:“赵氏擅闯宫闱,寻衅太后,谁之过与?”
那候在殿外的李静唰地右眼皮狂跳,他登登登几步跨上玉阶,步入大殿,一脸惊惶:“臣,死罪!”
卫兵皆知李大人这是要一肩承担罪责,无不震惊感激。太后娘娘今日被赵氏所惊,是他们皇城卫处置不力,若娘娘不顺心,其罪可重则削职。
姜月见和善地微笑,葱根白玉般的指节缓缓一勾,示意李静起身。
“自去领罚,三十臀杖,哀家恕你罪过,下不为例。”
仅只是三十笞杖而已,李静心头稍宽,吐气,俯身下拜:“臣谢太后娘娘宽宥!”
说罢便疾行大步而出,去领罚了。
那赵氏看见,这么一个魁梧彪形的将军,对自己是仗势压人耀武扬威,对姜月见却忠心耿耿,大气都不敢喘一声,就和家养的看门狗一样,赵氏心头也泛起骇然惊涛。
三十臀杖,那打下来,天爷,真是能要命的刑杖!
赵氏惴惴不安,头都不敢抬起来了。
身上被五花大绑,动弹不得,赵氏缩了缩脖子,在视野下出现那双刺金描凤的绣履时,再一次心提到了嗓子眼,一时心头无限后悔。明知道这个孽障没心没肝的,她上这儿来闹一通,该不会她动了杀心?
不能吧,本朝以孝治天下,她若是敢弑母,就不怕她的皇帝儿子有样学样?
赵氏一边心头安抚自己,一边又克制不住地恐惧,忐忑不安间,上首飘下来姜月见的似笑非笑的声音。
“赵娴柔。”
赵氏跟着这声音心惊肉跳,打了个觳觫。
姜月见温声道:“哀家知晓,你与姜岢母子情深,一刻难离,哀家故意迫使你们母子分别六年,的确不该,念在昔日国公府,你我也曾母女相称的份上,哀家不计较你今日的失礼,许你个恩典。”
赵氏揪起了脑袋:“恩典?什么恩典?”
姜月见道:“碎叶城乃国之重镇,西陲要塞,直抵西域,守城将士的辛劳,哀家看在眼中。念在驻守六年的份上,哀家许你即日随子赴任,不必继续与儿子天各一方了。公府这边若不同意,哀家来劝说。”
“你!”
赵氏气得说不出话来,动也动不得,这下嘴角一抽,居然真的中风倒了下去。
被气得瘫了半边脸的赵氏躺在地上,只剩眼珠子还间或一轮,姜月见拂了拂手指,善意地吩咐:“带她下去,让太医帮着治一治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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