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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章 入城（第1页）

赶路一整日，程真也有些疲惫，双脚早已沉重不堪，背也有些酸胀。张望着来来往往的人群，程真一时不敢上前问路。过了好一会，程真这才鼓起勇气，径直走向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女童，约莫有八九岁大，这年纪应该是会说话认路的。

“哎，那个小妹妹，你可知道春风酒馆怎么走嘛？”程真叫住那个小女童，然后从包裹里摸出一个小木人，“你要是跟哥哥指对路，我就把这个木人给你，好不好。”

“你看，这木人多可爱，握在手里也不沉”，程真捏着木人，在女童眼前晃了晃，还特意慢慢地，让她看清楚。

“哇，好玩的小木人，”女童笑容一下子泛开，脸上的红晕粉粉的，仿若三月的桃花，招人怜爱。

“哥哥，是给我的嘛？”女童粉嫩的小脸上，撒满了期待，黑白分明的双眼如同山间的溪流，清澈见底。她的两只手别在腰间，正扭着衣角，有些害羞也有些害怕。

“当然可以啦，不过你要跟哥哥说清楚路怎么走哦”，程真嘴上噙着些许微笑，轻柔地和女童说道。

“好的，嘻嘻”，女童古灵精怪地吐了下舌头，向程真眨了眨眼。“对了，还没问哥哥你名字呢。我叫小玉，哥哥你叫什么呀？”女童歪着头，看着程真，一股让人不由地疼爱萌生在程真心里。

程真呆呆地看着小玉，一时倒迷了神。

“哥哥，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呢”，女童的嘴撅起来，有些不满，“你要是再发呆，我可就不告诉你路了哦。”

“哦，哦。哈哈，别生气，哥哥看着你像我村里的一个人，就发了会呆，还以为碰到了小时候的她呢”，程真连忙解释道，他也不想错过这个问路的机会。“我叫程真，你可以叫我真哥哥。”

“真哥哥，咦，叫起来有点怪哦，是不是还可以叫你假哥哥，嘻嘻。”

“呃……”，程真一时语塞，不知如何应对这缠人的小女童。

小玉看出了程真的不堪，解围道：“好吧，好吧。我就告诉你路怎么走吧，从这条街，直走到下一个岔口，往右直走到头就是。春风酒馆，是个青石城里的人都知道”，说罢，便朝程真做了个鬼脸，快步跑了开。

“哦，原来这样，哎，小妹妹，你当心点，别摔着了。”程真若有所思，心想若是直接问路，那个小木人就可以留着了，那可是自己花了不少功夫雕出来的，还没少挨爹的骂。一看到程真做这些小玩意，他爹就训斥，说自己不务正业，搞些小孩子才玩的把戏。

程真转念一想，罢了，木人给了就给了吧，也算认识个可爱的小妹妹，不亏。

……

程真按图索骥，顺着小玉指的方向，大老远就看见绣有“春风酒馆”四个大字的旗帜飘在街头。旗面漆黑，每个字约半人大小，呈暗红色，煞是夺人目光。走在街上，想不看到都难，难怪小玉说是个城里人都知道春风酒馆在哪。

看了看天色，已是落日楼头，程真不由得加快了步子，三步作两步走向酒馆。

还没到门口，一个身穿坎肩、搭着抹布的跑堂小厮，从馆内跑到程真跟前。

“真弟，早些天听婶婶捎话来，你要来青石城参加县考，让我这做哥哥的照顾照顾。又说，你要是没过，就来酒馆，跟我一起在酒馆，打打杂，也挣点银钱，日积月累以后也好讨婆娘。”

程真定睛一看，原来正是自己小时候的玩伴，一起长大的堂哥程好。这几年没见，变化大着呢，若不是主动搭腔，自己又细细看过去，怕是真的认不出来。

“我还以为是哪个，原来是好哥你啊。这几年不见，我可差点没认出你来。细细算来，我们也有三年没见了。”程真看着眼前瘦黑青年，一双粗粝得不像个年轻人倒像老人的手，原本应该挺直的脊梁，稍有些驼背。与印象里，那个小时候陪自己一块玩的哥哥相去甚远。

程好也发出一声长叹，感慨道：“是啊，自从上次我去学瓷画，已是三年光景了，时间过得真快啊。你也变了好多。个头高了，身子壮实了，不过脸还是没什么变化，和以前一样。我自从接到婶婶捎的话，这些天来，一有空就在门口望着街上，一看你的脸就认出你来了。”

“哥，你不是说你去学瓷画了，怎么在这酒馆跑堂？我看你这手，没少遭罪吧。”

“弟啊，我先前是学瓷画不假，还跟了个师傅。可这师傅手艺是有，就是有个坏处，总爱对徒弟动手动脚。要是惹他不高兴了，不让吃饭是小事，还少不了挨几拳打、挨几脚踢。你哥我忍了他好几个月，后来，实在是挨不过去，这才来酒馆跑堂。”说完，程好露出腰和腿，上面有不少瘢痕，过了许久还未消散，怕是当时下手很重。

程好长叹一声，眼角有些许湿润，接着说道：“你可不知道，在这跑堂，端茶送水的活要做，别人吃饱喝足，收拾碗筷的事也要做。一天下来，哥我不晓得要搬多少满的菜盘、剩的碗筷。”

程真听罢，手搭在程好的肩上，轻轻拍了拍，轻声劝道：“哎，哥，你也别太难过，这不都过去了，日子还是要过的。”

“是啊，都过去了，现在想来，可真不是人过的日子，又挨饿又挨打的。你哥我的背，就是那时候落下的毛病，有一次师傅踢到我背上的骨头，从那以后再也抬不直了，再怎么撑也是驼背的样，找媳妇都难啰。”

“别怕，哥，等我以后科考过了，发达了，也让你也风光。我可不会一个人独享，好东西，大家一块分才有劲。”

“哎，净顾着说话了，天色已晚，你快进来。这几天，你就跟哥挤着睡，地虽然小了点，可也是能安心睡的，可比睡大街提心吊胆的要好得多。”说完，程好拉着程真，快步从后门溜进酒馆，找了个耳房，手脚麻利地打开门，就进去歇着了。

程真环顾一圈，约一丈半长、一丈宽的小屋子，除了摆了张两尺宽的木床，床上铺了些干草外，就是一个孤零零的凳子，外加几件衣物。

不由得，心里念叨，好哥可真是过得不好，一个男子汉，却要屈在这个小屋子里。是个人都要闷出事来。我一来，他更要缩着。

“弟啊，就是这了，哥平时就住这。寄人篱下嘛，能有个地住就不错了，我也不嫌弃。这床是小了点，咱们侧着躺，脸朝外，也还能睡。”程好脸上也红了起来，有些不好意思。

程真解围道：“没事，哥，我打小就清贫惯了，有床能躺着已经很好了。实在不行，我还可以坐在凳子上，靠着睡。”

“哈哈，那倒也是个主意。”

就这样，两个寒酸的青年，背靠着背，睡过了一晚。

晚上，程真却怎么也难以入眠。一是床着实太小，程真本就厚实的身子侧起来难受；二是背贴着背，也热；三是，晚上蚊虫不少，叮得程真浑身是包。

程真没翻身，却发现堂哥已经早早地入了梦乡，想必他白日里肯定累着了，不然怎么会睡着这么香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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